心隐喧嚣,自得桃源,欣赏宋末才子的七律,技巧高妙,耐人咀嚼
古代很多士大夫虽然学富五车、见解超群,却因为生逢乱世、报国无门,于是便索性远离闹市、归隐林泉。山居生活纵然清贫寂寞,可是由于不受喧嚣搅扰,心中也无半点牵挂,反而显得悠然自得。
古代一位高士有一次因雨滞留城中,他晨起推窗,看见新草蔓延、落红缤纷,心中忽然涌起万千感慨。同时又想到远方的好友,于是便赋诗寄赠,写景抒情,又表达了对隐居生活的感受。下面一起读诗:
邑中滞雨示陈贵白 宋末元初 · 戴表元 犹及相逢鬓未华,故乡春尽不须嗟。 园林处处生新草,风雨年年送落花。 高树昼寒归有鸟,小溪湍急走如蛇。 方知傲世不在隐,高枕北窗闻打衙。
译文:还好上次相逢之时,鬓发尚未染霜,故乡虽然已经春尽,其实也不必为此叹息。园林里到处都长出了嫩草,每一年的繁花都会遭受风雨侵袭而凋零。
白昼时透着寒意,鸟儿便飞回高枝栖息;溪水奔涌的形状,就像一条游蛇。终于知道傲世不一定非要隐居,听着衙门里的鼓声,也能高枕北窗、内心宁静。
戴表元生于南宋末年,自幼聪慧,还曾师从名师舒岳祥。元兵南下之时,他跟随人群四处避难,两年后虽然返回了故乡,却是一贫如洗,只好开馆授徒,并以卖文为生。
宋末元初的诗坛,总在朝代兴亡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。当诗人在异乡的滞雨里,写下这首赠友之作时,笔尖流淌的不仅是对友人的劝慰,更是历尽沧桑之后的悲凉感受。
开篇表达了劫后余生的感喟,在改朝换代的动荡环境里,诗人能与友人重逢已属万幸,何况双鬓尚未斑白,依然精力充沛。诗人一方面珍视相逢的机会,另一方面又无奈地悲怆人生如寄的困境。
"不须嗟"三字,充满旷达情怀;"春尽"二字,则暗指赵宋王朝的覆灭。然而诗人并未伤春,反而安慰好友,只要一息尚存,就该振奋精神,继续前行。
“园林处处生新草,风雨年年送落花。”新草岁岁勃发,在大地铺展生机;风雨中的落花年年飘零,悄然告别枝头。作者以花草荣枯,巧妙喻示历史变迁的沧桑轨迹。
旧事物如那风中落花,无奈凋零,隐没于时光深处;新生命似园中新草,蓬勃生长,开启全新篇章。这般新旧交替,岁岁如是,就像岁月长河奔腾不息,从未止歇。
风雨送花是一种客观规律,宋元易代也是历史洪流中的必经阶段。“处处、年年"这两个叠词的运用,强调了时光流逝、个体渺小,相对于永恒的自然,人类的悲欢不过是短暂的一瞬。
颈联抒写心中的感慨,"高树昼寒归有鸟",营造出清冷、孤寂的氛围,白昼本应明亮温暖,却因滞雨而显得寒意侵人。鸟儿尚能归巢栖息,友人却经常漂泊异乡,令人倍感无助。
“小溪湍急走如蛇”,采用比喻手法。蛇的游走非常机敏,而湍急的溪水并未改变原有轨迹,恰似诗人在动荡时代中的处世态度,不与洪流对抗,也不随波逐流。相比在樊笼里的决然归隐,诗人多了一份在世俗中周旋的柔韧,展现了宋末文人的现实选择。
结尾堪称点睛之笔,传统观念中傲世往往与归隐相伴,比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,王维晚年惟好静。诗人则认为不必远遁山林,即便身处喧嚣,只要高枕北窗,内心澄明,依然可以坚守内心。"闻打衙"三字,展现了既不迎合、也不逃避的超凡姿态。
心隐喧嚣,自得桃源,欣赏宋末才子的七律,技巧高妙,耐人咀嚼。全诗围绕滞雨的主题,表达出一位宋末遗民无法回归旧朝、又难以融入新朝的困境。不过作者并未悲叹这种滞留,当他的脚步被雨水困住,心灵却可自由驰骋,体现了一种外圆内方的处世智慧。